經歷近20年磨合，民生銀行董事會與管理層達成新平衡，公司治理日臻完善，轉型戰(zhàn)略更加清晰，但安邦保險集團的闖入，令一切陡生變數(shù)
文｜本刊記者 王培成 袁滿 蔡靜
二十而冠，民生銀行將入成年之時，卻度過了一個最為忐忑的新年。
2014年最后一個月，安邦保險集團意外舉牌，接連7個交易日，在A股二級市場增持民生銀行股票，強勢入主成為第一大股東。
盡管民生銀行現(xiàn)任董事長洪崎、創(chuàng)始董事劉永好、股東史玉柱，對于安邦保險集團的進入，皆公開表明歡迎。但面對股東們和管理層多年來精心構建的均衡被意外打破，銀行未來命運徒增變數(shù)，民生銀行董事會和管理層一度陷入緊張和不安。
“大家都在揣摩安邦的到來對銀行是提升，還是有其他目的？”一位民生銀行董事向《財經》記者表示，有的董事甚至擔心，民生銀行存在成為新的大股東“提款機”的風險。
顧名思義，安邦保險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安邦保險集團)，本應是一家以保險為主業(yè)的金融集團，但現(xiàn)實中，經歷了近五年在金融等跨行業(yè)的強勢擴張后，保險業(yè)的資產僅占安邦保險集團總資產的三分之一。真正令市場側目的，是其彪悍而隱秘的投資風格。
業(yè)界普遍認為，安邦的進入，并非“對民生銀行未來發(fā)展前景看好”如此簡單的官方表述。
一位接近安邦保險集團的高層人士對《財經》記者透露，安邦保險集團有意進一步增持民生銀行股票，并逐步控制董事會和管理層，實現(xiàn)會計并表管理，民生銀行將成為安邦保險集團的子公司，作為安邦探索金融業(yè)綜合經營的核心平臺。
安邦的潛在計劃，正是深耕民生銀行多年的股東們和管理層的憂慮所在。
中國民生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民生銀行，600016.SH/01988.HK)成立于1996年，由59家股東(48家為民營背景)發(fā)起成立，注冊資本13.8億元，它的誕生宣告了中國民營銀行的起步。近20年走來，民生銀行已經由一家成立之初存款40億元、凈利潤1.5億元的小銀行，一躍成為總資產近4萬億元、年度凈利潤約400億元的全國性商業(yè)銀行，2014年躋身全球50大銀行之列。
民生銀行另一個重要特征是長期股權分散，即便是多年來的第一大股東新希望集團，其單一持股甚至從未超過10%。“從銀行治理結構講，民生銀行的股東一直在避免一股獨大，因為一股獨大可能出現(xiàn)不尊重其他投資人利益的情況，大股東站在自己的角度做自己的事情。”民生董事會有關人士表示，過去董事會中常有爭吵，但多年磨練下來，大家一直在推動公司治理，最近一兩年終于開始形成一個比較好的局面，大家多能建設性顧全大局，為民生持續(xù)發(fā)展而盡力。
如今，安邦的到來，有可能意味著一切將發(fā)生變化。
除了要面對猝不及防的股東更迭，擺在民生銀行面前的，還要盡快挽回前期業(yè)務快速擴張所積聚的風險。民生銀行近些年極力推進“兩小業(yè)務”(小微企業(yè)貸款、小區(qū)金融)，由于過于激進而陷入僵局，2012年、2013年小微貸款余額幾乎以年均40%的增速在擴張，而宏觀經濟下行引致風險陡然上升。盡管其公司數(shù)據(jù)顯示，2014年三季度不良貸款率為1.04%，但接近民生銀行高層人士透露，其中約有1%的水分，民生銀行當期實際的不良率當在2.04%左右。
如果繼續(xù)走下去，民生銀行將面臨更大的資產質量危機。據(jù)民生銀行內部權威人士透露，一個定名為“鳳凰項目”的轉型計劃即將啟動，計劃在三年內，完成全面轉型。但在民生民生對外正式宣傳口徑里，“鳳凰項目”尚未提及。
恰在轉型關鍵期，安邦不請自來。安邦會強勢打破現(xiàn)有平衡局面，還是順應原有的游戲規(guī)則，民生銀行原有的董事會和管理層都在觀望。“進來一個新股東也挺好，做個大股東也無所謂，但如果想獨吞肯定不行。”民生銀行董事會人士向《財經》記者表示，如果安邦想獨自掌控民生，或將遭遇部分老股東的聯(lián)合抵制。
強勢舉牌
“真不知道持股多少才是安邦的最后目標！”當安邦在A股二級市場數(shù)次舉牌收購民生銀行股票至持股10%，從而晉升為第一大股東時，民生銀行的多位管理層人士在私下表達了自己內心的焦慮。
事后證明，安邦并不滿足于簡單地成為第一大股東。港交所1月19日交易數(shù)據(jù)顯示，安邦保險集團持有民生銀行A股股票達到49.96億股，A股流通股占比已達18.35%。
業(yè)界人士預計，目前安邦保險集團對民生銀行的實際持股和委托表決比例有可能已接近20%。相關信息或許要等到今年三四月間，民生銀行披露2014年報時才能完全揭曉。
令業(yè)界感嘆的是，對所有這一切，民生銀行的現(xiàn)有股東們、董事會、管理層事前全然不覺，事后似乎也一時束手無策。
一位民生銀行董事描述：“安邦一開始是敲門，后來是推門，現(xiàn)在看是踢門。”這種強勢的進入風格讓原股東們生畏。
民生銀行公告顯示，截至去年11月28日、12月17日和25日，安邦連續(xù)增持民生銀行股份，持股成本分別在8元、9元和10元上下。安邦通過旗下“安邦人壽-傳統(tǒng)產品”、“安邦財險-傳統(tǒng)產品”、“安邦保險集團-資本金賬戶”、“安邦保險集團-傳統(tǒng)保險產品”、“和諧健康保險-萬能產品”等數(shù)個賬戶，先后買入民生銀行A股、H股普通股股票共計約47.87億股。據(jù)悉，這些股票均為安邦在二級市場買入，并無現(xiàn)有股東的協(xié)議轉讓。
據(jù)測算，安邦前述多次舉牌累計支付資金總額約為400億元。算上安邦2014年年末增持的招商銀行、金融街、金地集團等，安邦動用的資金超過千億元，這對安邦并非小數(shù)。
對此，安邦表示，增持民生銀行資金來源于自有資金和保險資金，不存在直接或間接來源于借貸和上市公司及其關聯(lián)方的情形。
一位對安邦資金有調研的保險人士表示，2013年以來，依靠預期高收益率產品和強大的銀保銷售渠道，安邦的保費收入大幅增長，其中安邦主做銀保投資型業(yè)務，增幅出乎市場預期。值得注意的是，安邦人壽2013年年報顯示，其99%以上的保費收入來自銀保躉交產品，未來三年仍繼續(xù)以銀保渠道業(yè)務為主。躉交產品的優(yōu)勢在于來錢快，可以迅速攬得大筆現(xiàn)金流。
此外，2014年以來安邦保險集團曾多次增資，4月，安邦保險集團大股東增資180億元，12月再度增資319億元，注冊資本位居全國保險行業(yè)之首，達到619億元。讓市場頗為疑惑的是，增資資金到底從何而來？
民生銀行內部人士分析認為，安邦動用的收購資金并非正常的利潤積累，也不全是長期限的保險資金，而有可能是一些類似高收益的短期理財資金，這對民生銀行的長遠發(fā)展，會產生一定風險。在其看來，安邦所動用的資金性質決定了經不起市場的大幅波動，因為可能會輸不起，“沒有誰能和市場博弈，此時大股東可能就不是銀行的守護者了”。
一個有利于安邦的市場因素則是，2014年12月以來，A股市場持續(xù)走高，雖有小幅波動，但漲勢至今不改。按安邦在去年11月、12月多次增持民生銀行時的股價平均估算，如今安邦持有的民生銀行股份已經有了一定的賬面浮盈。
一些市場分析人士認為，安邦的這種增長模式如果持久，必須同時做到三點：有可持續(xù)的資本金以保證償付能力、業(yè)務規(guī)模要能夠迅速做到很大、投資收益一定要比較高。這種模式關鍵在于要做一年到兩年的短期杠桿，如果運作太長，則未來的政策和行業(yè)風險很難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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